婦女聖經註釋─新約 The Women's Bible Commentary

Carol A. Newsom & Sharon H. Ringe 編著

朱麗娟 林千俐 等翻譯 周宏毅 林晚生 等校譯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婦女事工委員會出版

 

以婦女神學(女性主義)的觀點詮釋新約的每一部書,很推薦找來翻閱。在這裡放上書中馬可福音(因為這是我最喜歡的福音書啦)篇的全文。書籍在公報社可以購買。

馬可福音 註釋:Mary Ann Tolbert  翻譯:葛美娜

導論

    馬可福音或許是四部正典福音書中歷史最早的一部,但是,在整個基督教歷史上。卻鮮少受到重視。它令人興趣缺缺的原因,可能一部分得歸咎於第四世紀神學家奧古斯丁的見解,他認為馬可福音是馬太福音的節錄(仍有一些現代學者持這種看法)。 另一部分,無疑的是本福音書牽涉的故事太離奇所導致,一位身分隱密的彌賽亞揀選了十二個門徒,這些人最後不是背叛、逃離,就是不認他;他宣講服務、犧牲、 謙卑的信息,但是連他自己的門徒都未能了解;他被處死,行刑的羅馬官方明顯受到妒火中燒的猶太領神的壓力;而他的復活。首先向在空墳旁的女性追隨者宣告, 但她們的回應是:「她們沒有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因為她們害怕。」(可16:8)。說真的,在馬可的描述中,耶穌基督傳揚 「福音」(可1:1)的這種結局,一直是許多基督徒所無法接受的,所以,他們就在一些馬可福音的古抄本上,逕自加上種種不同的結尾。目前,學者普遍認為,原本馬可福音只到十六章八節為止,有些古抄本多出十二節(16:9─20)。另一些則只多出一節(譯按:學者稱前者為 「長結尾」,後者為 「短結尾」),有些則乾脆將這兩種結尾修減後合併。

      雖是如此,婦女在這本福音書的最後卻扮演重要的角色。這已經足以引發我們去探討,婦女在整部馬可幅音中的重要性。馬可和所有正典福音書一樣,婦女並沒有被包括在耶穌特指的十二個門徒當中(3:13─19) 。不過。馬可對門徒們無法理解耶穌傳講的信息(參看6 : 51─52 ; 7 :17─18 ; 8 :14─21,32─33;9:31─32;10:13─14);耶穌在客西馬尼園臨危之際,門徒不光采的表現(14:32─50),使得馬可中的十二個門徒變成相當不受景仰的一群,遠遜於他們在其他三本新約福音書中的地位。其餘的補音書莫不處心積慮,至少在耶穌復活之後,為門徒的形象做 「復健」,且略有成效。說實在的,在馬可福音中唯一忠實追隨耶穌,直到十字架下和空墳邊的是婦女,雖然早在耶穌在加利利的時日,她們就被視為跟隨者和服事者,卻一直等到男性門徒「不再出頭」之後,才在故事中活躍起來,成為十字架下的一股力量(5:40)。

     此外,這群忠心的婦女也延續馬可福音的特色,就是除了希羅底和她的女兒(6:17─28) 、或許再加上耶穌的母親(33 : 31─34),所有馬可福音中的婦女都是正面的,她們在耶穌面前,要不是憑信心來求醫治(5 : 21─34 ; 7 : 24─30)或對他行充滿愛心的舉動(14 : 3─9),或成為效法的虔誠典範(12:41─44,要不就是道出門徒所不敢言之事實(14 : 66─69) 。這些幾乎是一面倒的正面描述,剛好和馬可福音中十二個男性門徒的負面形象,形成強烈對比。正好為許多婦女學者的主張奠定基礎,她們認為在馬可福音所反映的基督徒團體,必定包含強而有力的婦女領神和楷模,因為福音書顯而易見地,以這種方式來運用婦女的角色。為了研究馬可福音裡的這群婦女,我們必須先來探討福音書的作者及其形成背景。

 

馬可福音書中的希羅世界

    要了解馬可福音,讀者須先認知,它的時代背景是古老的,具有悠遠歷史與文化的世界。它要傳講的對象是講希臘話的,而且多半是目不識丁的文盲。古代社會的中下階層少有人具有讀寫能力。而初代基督徒大都是來自此一階層。文字作品通常得靠少數受過教育的人大聲誦讀,才能讓更多民眾聽到(西4:16;帖前5:37;啟1:3)。所以這些人所寫的經文,無論是馬可福音或其他新約文獻,大體上都是要用耳朵聽。而不是用眼睛讀的。為了要達到清晰明瞭的目的,一些重點就必須一聽再聽。所以,本文以下稱呼這些受福音的人為聽眾。這樣一來,「重複」就成了古代經文表達上的特色之一。除此之外,作者必須為聽眾提供聽覺上的輔助,例如:做摘要、重點、預示、情節大綱、前言、後語等等。因為,這些表達技巧在現代文學較為少見。現代讀者在讀古代經文可能會誤解,結果就錯過古代聽眾所能聽到的一些要點。

      這本奇異的福音書其實作者並不可考,雖然,教會傳統總是把它和一個追隨彼得的羅馬人馬可連在一起,但是經文中對彼得的描述非常負面。所以作者是馬可的猜測不太可能。因為,在形成這本福音書的期間。婦女讀寫的能力已稍有提升,若說作者是女性,也並非不可能。不管作者是誰,他/她是用一種極平易近人、樸實無華的希臘文所寫,解釋了許多猶太習俗和所有希伯來文或亞蘭文的字句(例:7:3─4;12:18),形成背景或許表示是為了那些遠離巴勒斯坦的中下階層聽眾所寫的。雖然這點不能得到證實。

       馬可的聽眾就像大部分初代基督徒一樣,大概也是住在地中海沿岸種族雜處的大城鎮。雖然,馬可福音確實的寫作地點也是不得而知,教會傳統多認定是在羅馬,其次是埃及(譯按:最新的看法認為是在加利利一帶)。這些文化交流、融合的中心城市,實在是神秘的、救主式的新興宗教(如:基督教)滋生的沃土,因此,幾乎任何一個大城市,都有可能是作者的故鄉。在主後第一世紀後半,也就是馬可福音寫作之時(主後60─75),大多數蜂湧至這些城鎮的人,都想追求都市較好的經濟和社會條件。不過,遠離了本國的傳統、鄉土以及親朋好友,他們所得到的反而是社會疏離感、疾病(由於人口擁擠,衛生不佳)、饑荒(羅馬政府從未提供足夠的食物給大城鎮)。照馬可的描繪,耶穌是一個呼籲建立新家庭的人,組成家庭的分子不是基於血緣關係,而是有無遵行上帝旨意(3:33─35),而且他也強調,耶穌是個醫治疾病的人,也是把食物變多的人(6:35─44;8:1─10)。這些形象毫無疑問的會引起共鳴。

     種種社會弊病,使得住在這些基督教興起的城鎮居民痛苦不堪,但在第一世紀的希羅社會,婦女的社會角色與男性不同。從我們對古代社會婦女角色規範的了解,可看到對婦女的合宜舉止要求正好與對男性的要求相反。男性的榮譽,在公開場合。必須靠與男性同擠在機智、體力、口才上較勁取勝,才能得到;而私底下,就憑著對同階級之婦女和對地位更低的男女的權威駕馭。而身為婦女,要贏得榮譽幾乎不可能,任何在大庭廣眾之前的表現都是被抑止的;不過她們卻可藉著順服男性長輩的權威,而免於蒙羞。當然,性別並非唯一的社會因素。階級、種族、經濟地位等等,都必須列入考慮,古今皆然。古羅馬貴婦比起男奴是大有權力,而男奴又比女奴有權力得多(如果古代奴隸也有所謂「權力」的話)。特別在古代地中海社會裡。在階級性的文化中,階級是決定一個人的地位的主要因素,而婦女的階級則是靠她的父親、丈夫。或其他男性近親決定。在這種情形下,馬可所描述的婦女,通常足沒有男性親屬可讓她跟著確認身分,她們來到耶穌這裡,私下與他說話(7:24─30;14:3─9),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5:25─34),這樣的描述就非常重要了。婦女只有在成為所謂 「蒙羞的人」(如奴隸、獲自由的奴隸、妓女、女伶),或願意這樣被看待的時候,才會不顧社會規範所要求的謙卑,跟隨耶穌。作者用這些故事,若不是向當時規範婦女合宜舉止且動輒得咎的文化習性挑戰,就可能是在表明被基督教吸引的婦女當中,有些處於這種 「被遺棄」的地位。這種對社會現狀挑戰、如此描述被基督教吸引的人,馬可作者所努力呈現的到底是怎樣的故事呢?究竟「福音」是什麼呢?又是向誰傳的呢?

 

傾聽馬可的福音故事

    因為馬可福音是一種以文學形式。述說耶穌受洗、死亡、到空墳的故事,因此7解馬可福音的第一手資料,應從古代文學作品的斷簡殘篇中尋找。不幸的是,連這些史料也是少得可憐!大部分古代地中海文化所產生的文學作品,都沒能藉著中世紀發展出來的抄本傳遞法保存下來。因此,今日倖存的希羅文獻,只是曾經存在、如今永遠消失的大量作品中的一小部分而已。這種損失,已經證實對新約福音書的釋義特別造成困擾,因為在目前有限的資料中,找不到和福音書體例完全相同的作品,可供比較。

     雖是如此,藉著認識新約著作的「通俗」性質,換句話說,亦即認識它們是以當時人口眾多的中產階級商業 「共同」語言所寫成,我們可以從其他有同樣 「通俗」色彩的著作中得到幫助。古代小說,就是存留至今的另一個通俗文學例子。雖然,馬可福音本身不是一部古代小說。它卻使用相同的文字手法和慣例,而這也都是一般古代通俗文學所常用的。(1)小說運用許多布局、重複、前情提要等技巧。使讀者對將要發生的情節不致摸不著頭緒。(2)小說中的角色是按照各種 「類型」塑造,藉這些人物闡明觀念或道德原則,與現代著作中的真實人物有別。(3)小說結尾通常有一連串重溫舊情的過程,其中各個角色的基本性格都會被清楚的揭露,重要的人、事、物也都被一一點明。以上這些手法和技巧,有助於我們了解為何馬可福音有許多重複;為何包括門徒和耶路撒冷宗教領神在內的一群人,有冥頑不靈的刻板形象;而耶穌的身分之謎,為何擺到最後審判的故事(14:61─62),以及羅馬的百夫長在釘十字架一幕中,告白他是 「上帝的兒子」(15:39)時,才予以揭曉。

     古代的戲劇在開演前,觀眾會先聽到整個劇情大綱,如此大家知道情節的進展,包括戲將如何收場。古代的通俗小說,則是藉著夢境和神諭來達到同樣的效果。這些夢境和神諭會點出大綱或暗示情節,有時作者甚至打斷劇情,插嘴說上幾句。因為古代的 「讀者」其實大多是用 「聽」的,因此必須不斷的提醒他們劇情的發展。馬可福音沒有夢境或神諭,但卻有兩則長篇的比喻。就是 「撒種」(4:3─9)和 「壞佃戶」(12:1─12)的比喻。兩者似乎是要為福音故事的聽眾發揮類似的引導功能。在 「撒種」的比喻中。耶穌提到有人撒種在四種地上,緊接著比喻之後,他加上一個寓意的解釋。在解釋中指出。種子就是 「道」,而不同的地就是不同類的人,他們聽道後有各種不同的回應。第一類,路邊的硬地,並未將道聽進去,因為道被撒但搶去了。第二類,石頭地,聽道後起先歡喜承受,等到為了道遭受患難逼迫,就立刻跌倒。第三類。荊棘地,讓世間的掛慮、錢財的迷惑和其他的私慾把道擠住了。最後,第四類,好上地,聽道且結實累累。

     檢視整部馬可福音,立刻發現耶穌就是上帝的道之傳播者。眾人對他所傳的道,分別以這比喻所述的四種方式來回應。就這樣,「撒種」的比喻(在第四章中重複出現,一方面以示強調,一方面以簡單易記的方式教導),提供當時聽眾四種回應的範疇。要了解整部福音書中耶穌與聽眾之間所發生的事。就必須先知道這四個範疇。舉例來說:文士、法利賽人和耶路撒冷宗教領神,從未將耶穌的道聽進去,反而打從第一次聽見耶穌講道(2:7)。直到最後定他的罪(14:64),都一口咬定耶穌是 「偕妄」,他們的回應一如路邊的硬地。十二個門徒,特別是以彼得(他的名字希臘文是 「石頭」之意)、雅各和約翰三人為代表。起先是興高采烈並立即回應耶穌的呼召(1:16─20)。可是當逼迫的人要來捉拿耶穌時,他們全都溜之大吉(14:43─50),彼得甚至三次不認耶穌(14:66─72);他們的回應一如石頭地。希律王,雖樂意聽施洗約翰講論,卻為了不違背當眾立下的誓言,下令將約翰斬首(6:14─29);彼拉多,明知耶穌是無辜的。只為了取悅群眾,將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15:6─15);那位財主,雖從小就遵守所有的誡命,卻不能變賣所有的來跟隨耶穌(10:17─22)。他們雖然都得知真理,但最後卻都因為受了名譽、世間權勢和財富的阻擋。而拒絕做著真理而行,他們的回應一如荊棘地。最後,在福音書中仍有許多人,大多不知其名,他們憑信心來找耶穌,也因信病得醫治(或得救),許多人並就出去對人宣揚(如:1:40─45;2:1─12;5:1─20;5:25─34;7:25─30;9:14─29;10:46─52);這些無名小卒展示了結實累累的好土地。大多數福音書中的婦女,正是屬於這最後一類的人。她們的不愛出風頭、勇氣、慷慨和服事,以及她們經歷的實實在在的醫治,充分見證她們在上帝國眾多受召者中的地位。

       不過,這個撒種比喻,只能幫助聽眾了解一部分馬可福音的故事,即耶穌和他遇到的人之間的互動。至於耶穌為何被上帝差遣來到世間、為何遇害?上帝對耶穌的遇害有何反應?這些則被歸納於福音書中第一個長篇的比喻裡,即壞佃戶的比喻(12:1─12)。這比喻說到有一個人愉快地開發了一片葡萄園,然後將園子租給園戶,就出外去了。到了收租的時候,園戶拒絕繳納給園主他們該繳的。園主前後派了好幾個僕人去收葡萄,不是被打,就是被殺;後來,園主決定派遺最後一個代表,他的愛子。期待園戶或許會尊重其子,聽他的話。不料,當園戶得知來者是主人的獨生子時,竟然拿住他,殺了他,妄想藉此將葡萄園佔為己有。在這種醜陋的罪行之下,園主所能做的,只有去除滅那些園戶。將葡萄園轉給別的忠心的人。無論古今的讀者,這個比喻的含意對他們都是很清楚的,尤其,十二章十二節還將壞佃戶與耶路撒冷宗教領神連在一起。這個比喻以寓意的方式。指稱上帝與世人的關係:上帝好意創造世界,交給世人管理,世人卻立意毀約。上帝差遣歷代先知和使者前來教導世人悔改順服,都被世人打殺。後來,就像是給兇惡園戶最後一次愛的機會,上帝差遣愛子,盼望世人會尊重他。但世人卻得寸進尺,殺了愛子。由於世人的可怕罪行鐵證如山,上帝只好消滅他們。

     對馬可福音和聽這福音的初代基督徒而言,耶穌被釘十字架這件事簡直是滔天大罪,那些政教當權分子的悲慘命運已然註定。因為他們殺害耶穌,上帝將要摧毀人類目前的世界,重建新秩序。這種認為現今世界就快要結束的信仰,稱為 「天啟」的信仰。馬可福音書就是瀰漫著這種天啟的思想。雖然,耶穌和他的跟隨者在現今的情勢下,所面臨的迫害、背不完的十字架及現世的苦楚,都是源於那些有權勢者的倒行逆施;慶幸的是,這一切就快要結束,一個新的世界即將誕生。在馬可福音中,耶穌呼召他的跟隨者忍受痛苦,是基於確信這種受苦的時間極其短暫。這裡並無意要大家經年累月的忍受痛苦,因為那將變成一種以被虐為樂的信息,與馬可豐盛的上帝國觀念背道而馳。不過,在這個邪惡世界尚存的短暫時間裡,跟隨耶穌的人,必須樂意冒著生命、安全、財產、聲譽和榮耀的危險。這些要求可以解釋,為何有那麼多聽到耶穌信息的人(包括他自己的門徒)最後不能開花果 (畢竟,回應這道的如之前四個撒種的比喻,四種中有三種最終是失敗的)。大多數人面對這些抉擇,只是以害怕回應,害怕失去生命和權力地位的優勢。只有那些沒什麼可失去、或不當它是一種損失,不在乎名譽、榮耀、地位、財富、權力和威信的人,方能對耶穌所傳的 「福音」,以喜悅和信心來回應。這道能使他們從疾病和魔鬼得釋放,並帶來永生的盼望。我們要時刻將導論中所提供的馬可福音概觀,牢記在心,如此,故事中婦女所扮演角色,才能得到更清晰、更有意義的了解。

 

注釋

得醫治的婦女

    馬可福音中大多數的婦女,可由她們的行為評定為第四種聽道回應的典範,好土地結出信心的果實。對馬可而言,果實的明示之一是醫治,醫治代表個人復原整全。在古代世界,疾病與殘障常被認為是邪靈侵擾所致。邪靈住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在馬可福音中,耶穌勝過邪靈的能力是絕對的,而且沒有受到挑戰。馬可福音中的醫治,除了展示耶穌的能力外,也顯示尋求醫治者的先決條件是具有信心的。正如耶穌所說(5:34;10:53),他們的信心醫治了他們,而他們的 「痊癒」是上帝國的彰顯,這是創造葡萄園的慈愛上帝定意要人們這樣的。

 

    [服事耶穌的婦女(1:29─34)]馬可福音中出現的第一位婦女,成為耶穌開始在加利利傳道時第二個得醫治者。她的身分藉著一位男姓姻親而得到認定,這在當時是合乎社會習俗的。她的活動範圍,正是耶穌的兩位門徒西門與安得烈的家。出身名門的婦女經常被要求待在家裡等非公開場所裏,以維護她們的淑靜(例如:避免她們和家人以外的男人接觸。不然她們就會成為「蒙羞的」婦女),進而守住夫家的聲譽。比較後來在九章三十四節。耶穌的學生爭論誰為大,又要求榮耀的表現(10:35─37)就會發現,對西門家及西門的岳母的描述,符合描述男性榮耀的慣例,這真是引人遐思。的確,男性家庭成員代替這位生病的婦女去央求耶穌,這又是另一項社會習俗。可是,約定俗成的行為在此卻被改變,因為耶穌,一個男性的外人,到生病的婦人面前,摸她,她的熱就退了。另外,她對這項不尋常的行為,就以服事(ministering)他們全部的人來報答。有些英文版本將她的行為稱為 「服侍」(serve),這倒是可接受的,因為,馬可福音一章十三節的故事,第一次出現這個字。也用同樣的譯文;不過,有些譯文就將第一次那個字翻成 「有天使來伺候他」,同一個希臘字,當天使是主詞的時候,就翻成 「伺候」。但女人是主詞的時候,就譯成 「服侍」,以貶低她的行為。馬可福音的作者,用同一個字來描述天使與受醫治的女人的行為,顯然是將她們對耶穌的服務提升至同一層次。天使對曠野中的耶穌所能做的,與這位退燒的女人對他所做的,不分軒醉。此外。在安息日的傍晚,她的家門成為全城害病、前來求醫的人的門檻。雖然,在此並沒說信心是她得醫治的因素,可是,她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的回應,顯示她是果實累累那一型的。

 

    [人群中的婦女(5 : 24b─43)]如果西門的岳母得醫治的故事,是以固有習俗的語氣來展開,那麼接下來這婦女得醫治的故事,自開始就絕不是習俗所能解釋。這個插曲發生在公共場合,在加利利海到葉魯家的途中,葉魯的小女兒快要病死。耶穌被一大群人圍繞著。連走路都受到推擠。那個患血漏的婦女雖有點小財富(5 : 26),但是在這個公開場合顯然是沒有保護人(protectors) 隨行,而且敢不經同意就觸摸陌生男子。在古代文化裡,這是非比尋常的事情。要不是她已絕望別無選擇,不會如馬可幅音中耶穌所謂的,因為她深切的信靠,讓這史無前例的事發生了。

     這位婦女的身分,不像西門的岳母可以從男性姻親得到認定。而是地位不明。她曾有些錢,地位大概算是高的,但她在一些庸醫身上花光了所有資產。他們使她飽受苦楚,血漏反倒每下愈況。無論古今,任何女人對這種情境都會感同身受。在猶太文化中,她既患了血漏,就永不潔淨(利未15:25─30),這不但使她從此無緣於任何崇拜儀式,而且還會沾污碰觸過她的人,甚至躺她睡過的床、坐她坐過的椅子,都無可倖免。這十二年不潔淨的誼咒,不僅耗盡了她的所有,也將她與朋友、親戚等社會性關係隔離。就希羅社會的生活來看,她出現在公共場合卻沒人陪伴。可能是一種 「恥辱」,但馬可福音書唯一給的解釋,是因為疾病的緣故。那時,她的病已經使她被排除在宗教團體之外,尤其是達官顯貴之社交圈。

     再說,她能得到醫治,完全足她主動求取的,她曾聽過耶穌的種種事蹟,又對自己說:「我只摸他的衣棠。就必痊癒。」當然,她的不潔也會因觸摸而傳到耶穌身上。因此,她的行為可說是膽大包天,不僅違反了社會風俗對婦女舉止的規範,更違背了宗教法律。耶穌在這次的醫治,一點也不主動,由他的話可以得到證實。他說:「她的信救了她。」她摸耶穌的那一刻,血漏就停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是整全的。婦女的行為足主動的,耶穌的反應是被動的。他察覺自己身體的變化,就問眾人誰摸他。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學生們反問他,為什麼在擁擠人群中提出這個無意義的問題?因為,這正表示那位婦女的觸摸。是具有信心的,是一項與群眾推擠耶穌迥然不同的行動。

     她回應耶穌問話時的謙卑,與她先前大膽的行為,著實相反,她俯伏在耶穌他跟前,「死懼戰兢」地將實情全盤托出。她的行為從大膽到膽怯的轉變,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先前她以「蒙羞的」身分勇敢靠近耶穌,就一個被講求榮譽的社會所驅逐的人,我們是可以了解;但是得到醫治之後,她可以恢復先前的宗教與社會生活。結果,她羞愧敬畏的態度,反映出她重新獲得的傳統地位,只是使她又回到講究榮辱的男性世界中。耶穌對她說:「女兒,你的信心救了你。」(5:34),藉著與男性親戚的關係─女兒,耶穌重新賦予她在故事之初所欠缺的法定人格。如今,耶穌成為她的親人。而她有所附屬的行動,也顯示她又回到高尚的社會中。雖然,耶穌正開創 「不因血親,只憑遵行上帝旨意」(3:31─35)這種新家庭秩序,不過,顯然婦女扮演附屬強勢男性的角色,仍舊會依附在這個新家庭上。

      這個故事被夾在另一個醫治葉魯的小女兒(5:21─24a,35─43)故事中,從這個插曲故事的結論看來。這樣的安排或許是意義非凡的。葉魯來到耶穌面前,以一位在猶太社會中擁有崇高地位,同時對女兒充滿關愛的父親的身分,代替在死亡邊緣掙扎的 「小女兒」求情。以男性有保護家中婦女的責任而言,這回是為女兒求,葉魯實在是個典範。耶穌在這名婦女得醫治之後,稱她為 「女兒」,也是援引同樣的文化習俗。這位婦女現在得到一個新「父親」的保護。就是有能力醫治她,又公開替她說項的耶穌。她十二年的血漏。構成她的社會性身分死亡,意即,她被排拒在群眾與親友之外,這個情形即使是葉魯的十二歲小女兒也不能倖免,耶穌也有能力讓她復活,再賦予她地位,重新回到人類及家庭的圈子(5:41─43)。

 

    [外邦婦女及其女兒(7:24一30)]在群眾中的婦人。因為疾病和疾病所引起的不潔,而被宗教團體與親友隔離;但是,馬可福音第七章中的婦人,是因為種族和宗教信仰,使她成為一個外人。這位婦人是敘利亞腓尼基族人。意思是說,從敘利亞來的腓尼基人。耶穌想要脫離擁擠的群眾,得到獨處的機會,現在正往上加利利排尼基推羅的境內去(7:24),那裡的猶太勢力強大。這位婦人是出生在敘利亞更偏北的地方,而且清楚地被定位為外邦人或 「希利尼人」(或許這是宗教標籤更甚於種族標籤)。除了種族與宗教根源的描述外,就沒有其他有關這位婦人的記號或身分,沒有提到她的男性親戚或經濟階層,我們知道她是一位被污鬼附身的女孩的母親。

    因為她聽見耶穌的事,走向耶穌所在的屋子,這是描述貴婦的普通場景。她俯伏在他腳前(上一則故事中女人在得到醫治之後也擺出一模一樣的姿勢),求耶穌將鬼趕離她女兒身上。葉魯俯首,再三哀求耶穌,她也和他一樣為她的小孩求情。不是為了她自己;可是,她不像葉魯是個有著崇高地位的猶太男性,可以在公開場合和耶穌說話。況且。耶穌給她的回應和給葉魯的截然不同,耶穌願意立刻去看葉魯的小女兒。對這個外邦的婦人,耶穌拒絕她。用一個要她退下的暗喻,將她和女兒比喻成小狗,所以不能得到兒女可以吃的餅吃。

    因為耶穌已經醫治了一個外邦人,就是低加波利那個被污鬼附身的人(5:1─20),因此,只以這位婦人的種族及宗教,是不足以解釋耶穌的負面回應,和其中所傳達的藐視意味。她的種族、宗教與性別固然與耶穌有別,但她與那個被污鬼附身的人,其差異僅在性別而已。雖然,她私下以合宜順服的禮節來見耶穌,可是她的行動是為了家人即勇於接近陌生男人,這是不見容於傳統的;而且,耶穌顯然無法接受這種行為。在名門之家,保護及照顧家人之責。是父親或其他男性親戚所應承擔的(參1:29─34;5:21─24a,33─34,35─43;9:14─27)。結果,即使這位外邦婦人的背景和態度符合習俗,然而,請求本身是來自一個婦人,則是羞恥的,因此耶穌拒絕她,並要求她退下。

    可是,這個故事並非就此結束。這婦人的大膽,後來被證明是讓她達到目的的方法,配合她那蒙羞的行為,挑戰耶穌的暗喻。的確,在整部馬可福音書中,她是唯一在辯論中擊敗耶穌的。雖然身為外邦人,但是她一開始便以非常虔誠的態度,尊稱耶穌:「主啊!不錯。」還延續耶穌的暗喻說,「但是狗在桌子底下也吃孩子們的碎渣兒。」耶穌見識到她機智又大膽的反駁,就告訴她原先的請求已經得到應允,鬼已經離開了。她回家丟,見到一切果然都是員的。

     她異於傳統的表現,一開始就招惹強勢男性的憤怒;但是,她大膽、聰明反在道德上的正確性,最後終能擺平憤怒而獲得應允。耶穌教導人,不應該受限於宗教習俗而不對人行善(看2:23─28;3:1─6)。如今,「他」應該受教;社會習俗也不該如此。再說,古代的聽眾可能從耶穌的暗喻和婦人對這個暗喻的再解釋,聽出一些東西來,這是一般英文版中無法體會的。耶穌稱這婦人和她女兒為 「小狗」(kynaria ,是kyon狗這個字表示小的字尾)。在主前第四世紀,一股和戴奧革尼(Diogenes Sinope ;犬儒哲學的鼻祖)聯想在一起的哲學運動,肇始於希臘,曾極力批評當時的文化習俗與政治制度。這項運動的擁護者,不僅魯莽無禮地對社會風俗大肆批評,又冷嘲熱諷。不過,他們當中有人選擇用自己的行為、生活方式,來規避所有的風俗慣例。由於他們的挑釁、魯莽及有時可恥的舉止,他們因而被稱作 「狗」(kynes),所以人們會用英文(Cynics),即 「犬儒學派」,來描述這個哲學運動。這位外邦婦人非傳統的行為,挑戰那總是阻礙需要得幫助的人的固有習俗,讓她被稱為 「犬儒學派」(或稱小犬儒)也是非常恰當。

 

    [以婦女為信心典範]在馬可福音中,婦女除了藉著得醫治,證明她們就像是撒種比喻中結實百倍的土地外,也被賦予示範正確的宗教行為的功能,這些宗教行為是耶穌希望門徒能實踐的。就像得醫治的婦女一樣,這些婦女也都是沒有名字的。她們的行為並不是為了追求名聲,而是全然出於愛心與熱誠。

 

    [窮寡婦的奉獻(12:41─44)]有一天,當耶穌在聖殿裡與人辯論並教訓人之後,就在他要告訴門徒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癥兆前,他看見一個窮寡婦投了二個小錢到聖殿的銀庫裡。並不是每一位寡婦都是貧窮的(在初代教會裡,有些富有的寡婦相當有影響力),可是她們的社會地位通常沒有保障,因為她們的丈夫,就是她們的保障與身分的主要源頭,已經去世了。雖然兒子、其他男性親屬或家庭的財富,也可以提供安全感,可是在傳統上,寡婦總是被認為要受某種特殊道義的顧慮,因為,通常她們在法律和金錢的事務上,都是無力自保的。在接下來的故事中,耶穌對文士的譴責,其中一項就是侵吞寡婦的家產(12:40),這或許是指委派某個德高望重且敬虔的男人來監督寡婦,可是這位監督人卻趁機牟取私利。

     這位來到聖殿銀庫的寡婦,不但貧窮而且社會地位相當低,讓她在法律、宗教、政治和社會上,幾乎是被忽視的。在耶穌注意她只投入區區二個小錢前,他已經看到許多財主投入大把金錢。可是。耶穌卻告訴門徒說,這窮寡婦投入銀庫的,比眾人所投的更多,因為她把 「一切養生的」都投上了。耶穌的話,除了指出上帝看重的是奉獻行為的本質,而不是金額的多寡,祂強調這個寡婦在奉獻金錢的終極意義。對這寡婦而言,她所擁有的這一點錢,是唯一的依靠,將 「一切」都投上,等於是讓自己陷入災難之中;可是,她這樣做並不是想誇耀或沽名釣譽,而是出於信心。她異於一般人對安全、財富和地位的追求,適合用來引介耶穌所要講的將來臨的世界末日。因為,在末日,一個人是否得以進入那將要來臨的國度,取決於對上帝的信心,而不是對財富地位的依賴。

 

    [膏耶穌的婦女(14:3一9)]窮寡婦奉獻的故事,緊接在世界末日教訓之前提出,是要作為末日前所需具備的積極奉獻之宗教實踐的範例。而緊接在末日教訓之後,另一個不知名婦人對耶穌的關懷,則是立下慈愛的典範。凡福音所到之處,將傳講這種把慈愛給予所需要的人。這婦人來找耶穌的時候,他正在伯大尼長大麻瘋的西門家裡坐席。這婦人打破玉瓶,把珍貴的香膏澆在耶穌的頭上。聖經沒有提到這婦女的家庭背景或其他與身分有關的資料,唯一知道的,只是她有辦法可以買到非常貴重的香膏。儘管她是不速之客,但她的出現卻也沒有令在座的人感到意外。坐席的人不高興的是她 「枉費」的行為,而不是她的出現。雖然,除了上菜或娛樂賓客外,通常是不容許婦人與男人一同坐席的。這婦人有可能是上述工作人員之一。當時,人們也偶而會僱用或邀請地方上的妓女,來取悅男賓客,只是馬可的故事並未指出這婦人是做這一行的。雖是這樣。故事的背景仍然是很奇怪的。因為,在馬可福音中,耶穌雖然常常在某人家中做客,但是,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馬可會說出主人是誰。在本故事中,主人是 「長大麻瘋」的西門。長大麻瘋的人,可想而知是為社會所唾棄的。與這種人接觸,不但在禮儀上不潔淨,而且有被傳染的危險。在長大麻瘋的人家裡同餐共飲,的確很不尋常。大部分的聖經註釋家,都假定西門已經痊癒,雖然經文沒有這樣說。這婦女惹起的所謂 「枉費」的憤怒,可能是出於西門一家自身遭受患難,故體念世上貧窮缺乏的。無論西門痊癒與否,耶穌與他坐席,很明顯的違反了當時的社會標準。但耶穌同時是在遵循自己的原則,「康健的人用不著醫生,有病的人才用得著。」(2:17)

     在故事中,這婦人沒說一句話,雖然,耶穌和其他的客人曾對她說話或談論到她。因此,她的動機只能從耶穌的話推測。把油澆在頭上,在古代近東地區,是一個用來揀選某人擔任特別的任務或角色的習俗。在國王登基的儀式中,在頭上澆油通常是典禮的一部分;先知有時他適用這種儀式。希臘文的 「Christos」(基督),事實上就是從希伯來文的 「Messiah」(彌賽亞)翻譯的,原意是 「受膏者」。因此。婦人的行為可以被當作是一種象徵,宣佈耶穌就是基督。讓一個不知名的女僕來為彌賽亞 「加冕」,能與耶穌一貫的教導(若有人願意作首先的,他必作眾人末後的;誰願為首,就必作眾人的僕人)相吻合。可是,耶穌前沒有明說她的行為有這種意思,他只是說:「她是為我安葬的事把香膏預先澆在我身上。」對馬可而言。受膏的耶穌就是受釘的耶穌,耶穌所扮演的角色,是難逃一死的角色。這婦人對活著的耶穌所做的服事和照顧,是將來耶穌死時,其屍體所未能得到的待遇,耶穌因而心存感激。

     然而,以此種行為是浪費的異議,我們該如何解釋?誠然,窮人極需胭濟,而香膏的價值幾乎是大部分工人一年所得,若捐出來,的確可以緩和一些窮人的受苦。當耶穌說:「常有窮人和你們同在……只是你們不常有我。」這是耶穌對眾人合理的抱怨的解釋,會不會有避重就輕之嫌?也許不是。耶穌說的是,幫助窮人是必然的,但這不能取代對一個有需要的個人所施予的愛和關懷。反之亦然,捐錢賙濟窮人,卻拒絕安慰幫助你身邊的一個人,這和忽略世上窮人的痛苦,而只專注個人的需要,都是同樣錯誤。無論是公開的施捨奉獻,或是私底下的愛心行為,都是宗教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皆不可偏廢。爭論哪一種用錢的方法在道德上比較正確,是荒謬的;正如底下經文所顯示的,男性門徒猶大,就為了金錢,將自己的老師出賣給祭司(14:10一11)。用錢買邪惡,在腐敗的世界是如此的盛行;所以。用金錢換取良善,無論是什麼形式,都是值得的。也因此,耶穌說這婦人慷慨且有愛心的舉動,「普天之下」,無論到什麼地方傅福音,也要述說這女人所做的。當然,猶大所做的也都將被普天下傳說,只是,人們所要傳述的將是兩種非常不同的行為,因為 「那人不生在世上倒好」(14:21)。

 

被描述為負面的婦女

    雖然,馬可福音所描繪的婦女大都顯出如同好土地結實累累,但其中有幾個有趣的例外,包括耶穌的母親和家人,顯出稍具負面的形象;以及希羅底和她的女兒,被描繪為極具陰謀。因為,她們是較不同於一般的模式,所以,藉著詳查有關她們的故事,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更清楚馬可福音所談的主題。

 

    [親和家人(3:20─35;6:1─6)] 在馬可福音前面的篇幅裡,耶穌的親人是以稍具負面的方式被提及。在三章廿至廿一節裡,他的家人(希臘文原文是說「那些親近他的」)出去要捉住他,因為人們說他瘋了。雖然,要捉住他的人可能包括了他的門徒,但被確實提及的是 「他的母親和弟兄」(3:31)。問題的癥結可能是,因為耶穌為許多人治好了病,以及他有力的講道。吸引了一大批人潮,使他連吃飯都沒時間。因為情勢太強了,以致於有人就開始說耶穌瘋了,或是被魔鬼附身。但是,這指控正好讓耶穌得以對經學士說明,撒但不可能把撒但驅出,因為一個家或國若分裂對立,就必站立不穩。因此,他有能力驅出撒但,正表示他是與上帝在一起。當他的家人來到這裡來找他時。他以明確的話指著那些坐在他周圍,凡 「實行上帝旨意」的人,就是他的「弟兄、姊妹和母親」(3:35),以此來暗示與他們的無關。

       耶穌的母親和弟兄們的行為。應是為了幫助或保護他,但耶穌為何回絕了?我們或許可以馬可福音六章一至六節回答這個問題。這段經文說到,耶穌和他的門徒回到他的家鄉,耶穌並在安息日到會堂教訓人。他的鄰居和朋友對於耶穌所的說和所作的,起先感到驚訝,接著感到不悅,因為畢竟他只不過是一位他們認識的木匠,而他的母親、弟兄和姊妹不都住在這城裡嗎?耶穌對他們的拒絕感到詫異,並表示,先知通常在本鄉、本族和本家以外的地方,都是受尊敬的。

     在上述二處,耶穌的家人和鄰居所以會有這種問題,主要是因為他們除了以原本的血統和社會關係來看待他外,不願再以其他的眼光。雖然,他們聽到他明智的話語,也親眼見到他醫治的大能,但他們還是只以過去的方式來對待他。馬利亞要把瘋了的兒子帶回家,是一種出於保護的行為,但要捉上帝的兒子基督的行為,就顯得愚蠢和無信心。耶穌的母親、弟兄和鄰居,因浸淫於世間固有的社會關係,以致無法明白耶穌所要建立的新世代和新家庭。他們固守著既有的關係,以致無法產生任何信心的果實。

 

    [希羅底和她的女兒(6:14一29)]希羅底不像那些被醫治了的婦女或其他婦女,無人知到他們的名字,她像耶穌的母親一樣,名字被特別提出來,而且,希羅底和她的女兒的故事,雖是馬可福音中唯一沒有耶穌參與在其中,卻仍是馬可福音中最精采的故事之一。這個故事的劇情是圍繞在希律和施洗約翰這兩個男人,以及希羅底和她的女兒這兩個女人的身上。希羅底因為約翰直言反對她和加利利省希律王(大希律王的兒子之一)的婚姻,而對約翰懷恨在心。希羅底雖已和希律的弟兄腓利結婚,但希律仍娶她為妻,遭致約翰對於這種不道德的「換妻」行為的譴責。但是,當希羅底想要殺害約翰時,她的丈夫希律卻把約翰關入監獄,藉此以保護約翰不受希羅底殺害。希羅底既然不能違背丈夫而直接採取可以達成心願的手段,她唯有耐心等候,等待機會來臨,採取如同古時女妖一般可以滿足自己的血腥的作法。終於在希律王的生日宴會時,機會來了。當希律王與朋友一同歡慶,並對希羅底的女兒的舞蹈感到滿心喜悅時,乃應允她任何東西。即使是一半的江山。但希羅底想要的卻不是江山,這個女孩和她的母親商討後,所要求的竟是約翰的頭。為了不想在男性朋友面前失言,希律王只好答應,並叫人把約翰的頭放在盤子裡,如同盛宴裡的最後一道菜餚。這幅奇景為往後數世紀的戲劇、歌劇和繪畫提供了上好的題材。馬可把希律王描繪成為四種種子之中,那個落在荊棘地的人。開始時,他周全的保護約翰,後來,當他的名譽和尊嚴在客人面前有所減損時,他失敗了。世間的掛慮,讓他把撒在身上的種子給擠塞住了。

     雖然,下令殺約翰的是希律王,然而,馬可福音的記述,卻把害死約翰的罪咎歸在希羅底的身上,就如同馬可福音後來把釘死耶穌的罪,歸咎於猶太人而非下令的彼拉多。希羅底是個富有又有地位的婦人,她先是腓利王的妻子,後來又做了希律王的妻子。然而,她在故事裡的角色,使我們看到即使身為貴夫人,她們的權力仍是受限的,而且她們的作為通常被視為負面的。她把世間一般有權又邪惡的人所作的惡事具體化。在馬可福音裡,希羅底甚至超越希律王和彼拉多,而和大祭司、耶路撒冷的宗教領神,成為邪惡的縮影。從一個婦女也能與男人同為卑鄙可恥者看來,馬可福音對於婦女整體角色的評估,並非都是積極、正面的。

 

在耶穌受難敘述中的婦女

    耶穌受難的故事,即有關他的被捕、受審、被釘死和復活,是從十四章開始,一直到十六章八節為止。特別在耶穌死後,婦女扮演著主要的角色。對這些婦女的描繪與馬可福音開頭幾章一樣,大部分屬種子落在好土地類型的婦女,都是不知名的。她們勇敢忠實的服事,不受傳統或習俗的阻擋,不為自己求名位,在天國裡顯出信實的果實。然而,一旦婦女像馬利亞一樣受到習俗的影響而辨識不清,或像希羅底一樣追逐權力時,她們就會被耶穌或福音書的作者賦予負面評價。耶穌受難的記述中,第一位提到的婦女就是以香油膏耶穌的。其餘的婦女。包括大祭司的婢女和在十架及墳墓旁的婦女們。

 

    [大祭司的婢女(14:66─72)] 耶穌受難記在馬可福音的作用,與古時文學作品的結局一樣,每一個人物的真實身分和關聯,都被揭露。大祭司的婢女在揭露故事人物中彼得的真實性上,扮演重要的角色。耶穌傍晚時,曾預言他的門徒們將四散逃亡(彼得對此極力否認),而彼得將在雞啼兩次前三次不認耶穌(14:27─31)。事實上,彼得反對耶穌的預言,顯示他自高自大的否定了彌賽亞的教訓。雖然這樣,當所有門徒四處逃散,其中一個甚至光著身子逃跑,至少彼得還有勇氣遠遠的跟著那群手持刀棒的人。到達耶穌將受審的大祭司府邸。而當耶穌在上堂被大祭司質問真實身分時,彼得在下面的院子裡烤火取暖,也同樣面臨被大祭司的婢女質問。這種問答的文學形態,在希臘文學中,自荷馬開始就為人所熟悉,也為聽眾了解和期待。此外,把質問耶穌的部分(14:55─65)安插在質問彼得的故事中(14:54;66─72),作者是要表示兩個質問,是同時進行的;一個是在上堂進行,一個是在下面的院子進行。

     大祭司的婢女雖是奴僕,但並不被稱為奴僕,而是一個與大祭司家庭有關的少女。她出現在院子裡那些看熱鬧的人中間,就表示她的身分低下,因為身分好的婦人或女孩是不准到這種場合的。她在眾人面前對彼得說話,並引起大眾的注意(14:69),也是顯示她是個 「蒙羞的」或地位低下的人。耶穌和大祭司的場景,以及彼得和少女的場景,是兩個清晰可辨的平行場景。然而,耶穌坦承自己的真實身分和彼得的否認。形成兩個相反的場景、模範和對比。耶穌對於大祭司的質問,是否為 「彌賽亞,那位當受稱頌者的兒子」,他勇敢的回答 「我是」;而彼得則三次不承認自己確實是耶穌的跟隨者(最後他竟自己誼咒起來)。這種對比,同樣也延伸到質問者身上。質問耶穌的是一位大祭司,是猶太人中地位極高又有權力的男人,他不接納耶穌真實的回答;而彼得則是被一位地位低下的少女質問。當彼得一再說謊時,她當著他的面堅持她所說的是真實的。馬可福音的特有模式,就是那些無名的、地位低的和邊緣者,正代表著真實;而那些有地位、有權勢的人,則拒絕真實或是說謊。耶穌因為說了實話,而被刑罰受死;彼得雖然因為說謊,而救了自己的性命,但是 「那想救自己生命的反而喪失生命,而那些為著我和福音而喪失生命的,反而會得到生命。」(8:35)

 

    [十字架及空墓旁的婦女(15:40一16:8)] 當被揀選的十二個門徒逃走、出賣耶穌、否認耶穌之後,圍繞在耶穌身旁的,除了戲弄他的群眾外,作者在此時介紹了一群婦女,其中三個有被提及姓名,就是抹大拉的馬利亞、雅各和約西的母親馬利亞以及撒羅米。這群婦女從遠處見證了耶穌的受釘死,而兩個馬利亞去見證約瑟埋葬耶穌。雖然,作者說這群婦女當耶穌在加利利時,就已跟隨他、服事他,但是,整本馬可福音書則是到十五章四十節才第一次提到這一群跟隨的婦女。雖然,這麼一群隨時忠實的跟隨者,在稍早的記述中,竟然一直都沒被提及,實為惋惜,但至少在那十二個男性門徒後來的表現完全走樣時,我們知道仍有一些耶穌的跟隨者,始終忠實的跟隨他,這倒是令我們感到還有希望的。

       事實上,結尾所提到的人,除了彼拉多和百夫長外,其他的人物都是故事以前不曾提過的。亞利馬太人(Arimathea)約瑟是一個猶太人議會的議員,過去所有議會的議員都想要置耶穌於死地。因此,約瑟過去是耶穌的敵人,如今卻憐惜耶穌的遺體,並請求讓他來埋葬這屍體,他做了原本是耶穌門徒該做的事(參照6:29) 。而這群婦女,雖然離受釘和埋葬的公共場所遠遠的,如同有教養的婦女所當有的舉止,但至少她們有出現,單以這件事實就顯示出她們比男性門徒要優秀得多。對於馬可福音的聽眾來說,因記述中對於婦女的描繪幾乎都是正面的,所以,在此時聽到這群婦女這種忠實的舉止,也不會感到意外。這群女性跟隨者一出現,就已顯出她們比耶穌的十二個如石頭般的門徒要優異。那十二個門徒,要不是逃了,就是出賣或否認耶穌。

     因此,在馬可福音的結尾,當說到這群婦女們到墳墓去探望時,聽眾心中期待的是耶穌終於將受到那些具有人性的跟隨者好好的服事。在安息日一過,兩位馬利亞和撒羅米就買了香料要去抹耶穌的遺體。而她們期待在墳墓看到什麼呢?她們買了香料,表示她們期待看到的是遺體;但是,如果她們自耶穌在加利利時就跟隨他,她們必然有聽他預言將在三日後自死裡復活(8:31;9:31;10:33─34)。那麼,她們買香料可能是為了要膏抹復活的基督。這三位婦女究竟是忠實的跟隨者,等待著看到復活的基督呢?或者是失望的哀悼者,決意要為死者好好做埋葬?她們探訪墳墓的真正原因不明,直到馬可福音最後一節,謎底才揭曉。不過她們的名字在故事中被提及,有點不吉利,就如同耶穌的母親馬利亞和希羅底。而且,其中一位還是藉著與兒子的關連上來確定其身分。因此,這三位婦女都被描繪為具有某種地位的傳統婦女。

     當她們到達墳墓,看到石頭已滾開,有一位青年身穿白衣坐在右邊,這通常是上帝使者所習慣的穿著和坐法。他向她們宣講耶穌復活的大好消息,然後,命令她們去告訴他的門徒,尤其是彼得,說耶穌將在他們之前到達加利利。然而,這幾位婦女就像先前那十二位門徒一樣,驚恐顫抖的從墳墓飛奔而去,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她們害怕。復活的消息,就如同對男性門徒說世界將結束,以及來世時,門徒該做什麼樣的改變的話一樣,又像種子再次落在石頭地,無法結果。我們不知道作者是否有意要提這幾位婦人的名字,而當馬可福音提及她們的名字時,代表預期她們會採取傳統的社會角色,藉此以解釋她們無法勇敢的完成神聖的託付。不過在馬可福音裡,那些依傳統而行事,或那些關心自己的社會地位、權勢或傳統角色的婦女們,其信心都不是結實累累的。耶穌所傳的 「福音」,是需要跟隨者願意自其宗教和社會的束縛中跳脫出來。兩位馬利亞和撒羅米,就像十二位門徒一樣,都不具有這種資格。

     從現代的觀點來看,馬可福音以再次記述失敗來做結束,實在令人感到洩氣。當看到耶穌不斷設法要讓男性門徒了解他的教導,看到他們完全失敗時,讀者難免會急著想看是否有人能證明自己對耶穌的真實忠誠。所以,看到那比十二個門徒顯得更忠實的婦人最後還是失敗時,實在是可悲。不過,從古時的觀點,馬可福音就是要以這種傷痛的方式來做結束。因為,古時的記述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例如,使人能有所行動、相信或改變行為,而不是以完整美好做結束來娛樂觀眾。馬可福音當然不是為了娛樂聽眾而寫,因為,像馬可福音這麼迫切的宣說世界即將過去的意圖,它根本無暇去想到娛樂聽眾的事。馬可福音的記述,讓聽眾在聆聽時,從升起期望到結束時期望落空,其目的就是要鼓勵聽眾,迫使他們有所行動。既然,婦女們也無法達成使命,那麼,有沒有人可以呢?那些在聆聽了耶穌的教訓、看到了他的醫治大能、見到了他的被釘、埋葬,又聽了有關他復活的神奇宣告後,有人可以嗎?馬可福音的聽眾也都聽到這一切。最後,在整個記述結束時,馬可福音的聽眾,不論男女,都受到鼓勵,要讓自己成為忠實的門徒,要把信息傳到普天下,要去達成福音故事裡的人物所沒有達成的。他們不能完全忠實,是因為他們臣服於傳統社會或個人對地位、財富、權勢的慾望。馬可福音的結尾,是要以耶穌和他所傳的 「福音」來引起聽眾的感動。它是為了要讓忠實的聽眾和讀者,變為忠實的門徒和跟隨者。因為,現今這個邪惡的世界即將毀滅,而上帝那果實累累的天國將被設立。

 

參考書目

l   Hagg, Tomas. The Novel in Antiquity. Berkeley, Calif.: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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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Thurston, Bonnie Bowman. The Widows: A Women's Ministry in the Early Church. Minneapolis:  Fortress Press, 1989.

l   Tolbert, Mary Ann. Sowing the Gospel: Mark's World in LiteraryHistorical Perspective. Minneapolis Fortress Press, 1989.

l   Winkler, John. The Constraints of Desire: The Anthropology of Sex and Gender in Ancient Greece. New York: Routledge & Kegan Paul,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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